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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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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默起身站定,陈浮生缓缓摇头,有些稍感意外。

    虽然只是浅尝辄止,他已经敏锐发觉到之前感应到的那位云梦龙君所属的龙族一脉在所处的暗面世界当中力量格外纤弱浅薄,仿佛只是用纸覆盖在碑刻上拓印下来的浅浅一层,在下面还有更加底蕴深厚的沉淀积累。

    陈浮生眼下不过是神念化身,毕竟不是真身降临,力量大为不足,并不足以支持继续深入探索。

    但他亦感应到那是一个格外宏大的体系,意境精神和他所熟悉的大为不同,龙族一脉和其关联格外紧密,只是要更加古老原始许多,直接勾连天地乃至冥冥当中的无形大道。

    只是其中所透露出来的那种衰败腐朽之意却也是显露得清楚明白。

    显然,山河动荡,岁月变迁,人事鼎新,那一体系也身不由己地没落下去,只是因为有一部分精神法意早已融入风俗文化乃至后裔血脉当中,这才能够勉强维系,不至于彻底流离消散。

    如果陈浮生没有猜测错误,那就是上古巫祭之道。

    上古之时,人族蒙昧,虽然是圣人采集三千神魔精血造就,但是却抹去了其中许多神异,三千精血相互调和,达成一个诡异平衡。因而人族虽是天生道体,但体质孱弱,远不如上古百族体魄雄壮,天赋神通,产生繁衍的时日短浅,在底蕴上也是浅薄不足,故而并无多少护身之力。

    正是因为此时实力不足,故而对于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风雨雷电,妖魔鬼怪等种种玄奇灵异之物生出敬畏之意,进而演变成图腾信仰一类,加以祭祀,希冀着能够护佑自身及部族,甚至拥有那些神异之力。

    此所谓上古神道是也。

    不过这时候的神道毕竟粗糙,仪轨之类更是简单近乎于无,全凭心诚,少有灵验。

    这时候被祭拜的事物,日月山川等无情死物也罢了,没有本我意识,最多不过多出几分灵性来。

    而那些妖魔鬼怪却是根本不以为意,毕竟上古之时,天地元气浓郁远非后世可以想象,修行之道亦是简陋坦荡,对于道心等更是没有太过苛刻的要求,修行起来一瞬千里,一日飞仙都有可能。

    力量来得容易,对于还未发展完备的祭祀之道所提供的那一点点儿信愿力自是看不上眼,除去少数几个天生良善的外,大多把人族当成圈养的口粮。其处境说得再凄惨也不为过。

    彼时龙族实力隆盛,血脉分布天下,高人如云。

    须知混沌开辟,天子地丑人生寅,便有万物演化而生,走兽以麒麟为之长,飞禽以凤凰为之长,一应水生则尽归于龙族,放在百族当中,也是极为强盛,自然更不会放在心上与人族牵连也少,与神道关联自然极少。

    这情形一直到天地变换,修行进境越发艰难,而人族凭借繁衍优势,天生智慧,以及代代大能者发创完善的采气修行之法实力日益强大起来后才有所变化。

    当然,此时龙族势力犹远在人族之上。

    一直到后来百族大战,龙族有大能之辈推衍出来人族当兴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共主之后,才自明白过来,纡尊降贵,主动与人族接触,甚至才有大禹以黄龙之身转生人族,借着梳理天下水脉功绩成为人族之主,收九牧之金,以铸九鼎,**山河的事情发生。

    直至此时,才算真正奠定人族大兴的基础。而龙族也借此将自家气运同人族命数勾连起来,水乳交融,不分彼此,绵泽万年,从不断绝。

    作为回报,人族便以龙形为图腾,历代人族共主号为真龙天下,人道气运洪流幻化龙形,而龙族则是坐镇天下湖泊河川,梳理水脉,行云布雨,极少在世人面前露出真形。

    可以说直到这个时候,龙族才算是真正与神道之法相合,陈浮生所感应到的暗面世界中犹有古老原始力量还在龙族神道之上,毫无疑问,就是龙族尚未真正入主神道之前的那些远古神道力量残余幻化而成。

    陈浮生在海面之上凌波而行,施展法力重新将那道介于虚实两界之间的入口合上,一时间有些唏嘘不已。

    他本意是想着牵引琉球龙脉,激发暗面世界之力在阳世提前显化出来,从而推进他在琉球的计划。

    却是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找到了之前搜寻未果的龙宫踪迹。说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也不错。

    只是他本以为龙族隐于海内,避开了陆上的杀伐征战,多少应该保留了几分实力,想要借助自己同龙族的渊源搭上关系引为奥援,却不曾想整个龙宫都隐藏在暗面世界当中,时机不到,绝不现世。令他打算落定,基本上不能给他助力。

    这次探访龙宫,固然让他对这个世界了解更深几分,然而从实际层面上讲并没有什么作用。

    “扶桑不尽山已然发生变故,还是那里看看为好。毕竟有过一次经历,我对那里尚算熟悉,克瑞迈鄂那里虽然也有布置,但时机尚未成熟,与华国,扶桑,琉球,新罗等人种文化渊源氛围秩序迥异,到了那里实力发挥大受限制,目前这一具”分身承载的法力本就不多,还是不要冒险行事为好。”

    感受着龙宫力量彻底隐去,陈浮生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将琉球事情暂且搁下,先行动身前往扶桑不尽山那里。

    这里虽然还有些后手没有收拾干净,但琉球此地毕竟疆域人口体量不大,大势已成,就算有什么意外变故发生也足以**。再加上他遥遥操控,料来不会脱离掌控。

    反而扶桑那里突然爆发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之外,这个世界变化的进程大大超出他的预计,唯有掌握更高力量才能确保自身无虞,而那里是他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无论成败如何,只有亲身看上一眼,他才知道事情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

    “无论如何,克瑞迈鄂那里也需要加快速度了,目前只不过初露端倪,但如果真像扶桑不尽山那里可就不好下手了。”

    此界同陈浮生出身世界山川地理极为相类,陈浮生也不回转琉球,隔空对金明德等人传下一道道指令后,随意辨别一下方向,便自直接施展遁光向着不尽山而去。

    事实上,也根本不需要他如此,毕竟那不尽山刚刚爆发过一次岩浆,波及百里,那股炙热气息在他神念当中简直如同大日高悬。

    只是当陈浮生临近这不尽山时,却是忍不住停下身形,皱起眉头。

    他行事向来稳妥为上,早在知晓轮回空间中挑选契约者同试炼者是以此界作为根基,又发觉这个世界和他出身世界大为相似之后。他便对此上了心,搜罗了不少信息。其中自然涉及到不尽山这处所在。等到正式分神降临这片天地,更是如此。

    故而他虽然不曾亲自来到此界中的不尽山中,但对此山颇有一些了解,知晓此山作为扶桑圣岳,侍奉樱花之神,历来更是许多流派修行之所。

    故而他亦清楚此行必然会遇到些身怀能力的奇人异士,但是他没有想到闻风而来的人居然有如此之多。

    这个世界之前元气衰落,神通断绝,就算勉强保留了些传承,人数同层次也不放在他眼中。法力浅薄至极,能够以一敌百已经算是顶尖人物,甚至就连辟谷御风等都无法做到。

    要知道遭逢此等灾难,积雪尽消,火海绵延,不知死伤多少,那些人修行未到深处犹是血肉之躯,是没有多少防护之力的,更何况此地如今交通断绝,衣食供养匮乏,没有领悟遁法的他们就算来到这里都要花费许多功夫,就算有神通之辈推衍出几分玄机,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花费如此心力过来。

    依陈浮生想法,自己这一次最多不过遇上三五个修行中人罢了,以自己修为可以轻易遮掩形迹。

    可是距离犹有百里之地,他便忍不住收了遁光。

    以不尽山为心,方圆百里之地竟尔集结了不下千人,看起来不算什么,然而每一个都不是普通的凡俗之辈,各个都有非凡能力在身,其中二三人身上气息沉凝,渊深似海,实力竟尔不在他本体之下,更不必说目前他这具神念化身了。

    而这些人虽然人种相貌服饰能力各不相同,但是每个人身上都流露出一分类似的气质出来。这气质陈浮生熟悉异常,一眼就看出这些人只怕都是轮回空间内的契约者出身。

    也对,这个世界元气复苏时日尚短,也就只有轮回空间麾下才有数量这么多,质量如此高的能力者。

    也只有轮回空间才有能力,在短短时间,就从世界各地调集传送这些人到来,而这些桀骜不驯的超凡者也不得不选择接受。

    “该死,这下子就连轮回空间都出手了,恐怕事情远在我预料之上,不要说其他,就连进入不尽山心腹地都不可能。”

    饶是以陈浮生道心也不禁暗骂一声,知道事不可行。

    不过他也是有些疑惑,毕竟轮回空间在这处球型大陆中发展势力向来都极为遮掩,甚至挑选试炼者也多半是发生种种意外横死之辈,更是禁止契约者在凡人面前泄露消息,施展能力,怎么这一次居然如此大张旗鼓。

    对于自身被排除在外,陈浮生倒是并不太过意外,毕竟此地的他不过一具神念化身,并非轮回空间所属的真正契约者,真身尚在不知多少处空间位面之外,而自他将那一点烙印炼化进入道基又经天劫洗练之后,对于并不严苛的轮回空间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抗拒之力。

    心中一动,陈浮生收回神念,兜转身形,不再驾驭遁光,而是施展轻功身法,向着附近一个黑发黑瞳,明显是华族血脉的男子奔行而去。

    如果他真身在此,自可横行无惧,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先行了解其中内情后再做打算。

    “停下!”

    眼见陈浮生身影起落,向着自己而来,想也不想,男子一拍胸膛,一阵光芒闪烁而过,就有一具甲胄披挂身上,得了甲胄护身,男子神色显见缓和许多,然后拔刀出鞘,双手持刀,对准陈浮生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还不够,男子一面护住门户,严阵以待,另一面则是暗暗通过秘密方式向着团队的其他同伴发出讯息,要求迅速赶来支援。

    轮回空间中契约者品流心性过于复杂,更是不知经历多少,虽然这一次是和平模式下的团队大合作,他也不敢全然放下心来。

    “陈浮生见过各位。”

    感受到几道强弱不一的气息或直行,或曲折向着男子方向会聚,陈浮生轻轻一笑,依言停下身形,等到人员全数现身之后,抱拳施了一礼,施施然开口道:“各位莫怪,只不过我见这位兄弟和我同是华族血脉,有心和他合作一次,毕竟这次任务太过古怪,有些难以理解,觉得我一个人恐怕不够安全。”

    陈浮生境界远超这些普通契约者,虽然只是分身,但随意一扫,依旧如掌观纹,知道这些人实力还算不错,只是没有一人精神感知足以和自己抗衡,故而言语之间,已是悄然动用了几分舌识法力,用来减弱这些人的戒备心理。

    “陈兄弟说得也有道理,大家同为华夏一脉,在这轮回空间中本来就该携手互助,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一个大型团队任务,说起来大家本来就是伙伴。”

    这几人显然是以一名老者为首,见另一名文弱女子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作出一个只有团队成员才能理解的手势,神色一松,道:“不瞒陈兄弟说,轮回空间这次派出我们这么多人来进行这个强制性任务,除去那些身处任务世界的,我估计恐怕有至少百分之二三十的契约者都被传送了过来,实在一反常态,难道他们是想颠覆扶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