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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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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妙, 妙妙?”皇帝声音温柔, 轻轻叫她:“醒了吗?”

    小猫儿睡得迷迷糊糊,勉强睁开眼, 瞧见面前熟悉的小哥哥,也不知怎么,还没等喵呜着说话呢, 蓝眼睛里就先淌出眼泪来了。

    “小哥哥,”皇帝将她抱着, 温柔的顺了会儿毛, 她才抽抽搭搭的道:“妙妙方才做了个梦,梦醒之后,可难过了。”

    皇帝心头一动, 轻轻问她:“梦见什么了?”

    “记不清了, ”妙妙趴在他怀里, 歪着头想了想, 终于还是摇头:“只是在醒后……觉得很伤心。”

    “梦里的事儿,醒了就忘掉吧,”皇帝安抚道:“有小哥哥在,妙妙什么都不用怕。”

    小姑娘依旧有些抑抑, 勉强点了点头。

    皇帝抚摸着她柔软的毛发, 目光却幽深起来。

    ……

    妙妙再次变成人, 便是在几日之后, 皇帝原本还打算借着灌汤包这事儿叫她长个教训, 但那夜听她在梦中唤出儿子的名字, 一颗心便软了,留小姑娘在宫里住的几日里,对她格外温柔。

    妙妙被他这态度惹出了一身白毛汗,唯恐晚上被他咬一口,随便找个理由一扯,赶忙溜回家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总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在她帮皇帝绣制的那件衣袍快要完工时,姨母方夫人带着方兰蕊,笑吟吟的往魏国公府去了。

    “什么?”妙妙杏眼瞪大:“阿姐,你要跟章武候定亲了吗?!”

    时已深秋,天气却仍旧有些热,妙妙闺房里搁了冰瓮,倒不难捱,方兰蕊执着的团扇,更多是妆点,听她问话,笑着反问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妙妙心里有一肚子话想说,比如你们才认识没多久,彼此性情不熟,年纪相差有些大……但到了最后,居然说不出什么像样的反驳之语来。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观者插嘴,算什么呢。

    “只要阿姐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妙妙这样讲。

    方兰蕊同小表妹一起长大,两家都只有一个女儿,感情之深,几乎像是至亲姐妹,听她这样真心实意的言语,笑意愈发深了。

    “他比我年长,不想再拖,我心里有他,不愿再等,婚期便是明年,”她笑盈盈道:“妙妙那时候还没出嫁,倒是可以去凑个热闹。”

    “这么快吗,”妙妙有些惊讶,由衷祝福道:“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再好不过了。”

    方兰蕊是方家长女,底下还有两个幼弟,仔细说来,却是他们家这一辈第一个成婚的,方夫人欣喜之余,少不得登门向姐姐求教,帮着置办东西。

    年长的说话,小姐妹两个便一道往后院池塘边散步,想起儿时拿着鱼竿,像模像样在这儿钓鱼时的事儿,不觉笑出声来。

    光阴荏苒,她有了小哥哥,阿蕊姐姐也有了章武候,回首向来,当真叫人唏嘘。

    不知不觉的,她们居然都快要嫁做人妇了。

    方兰蕊再次听见郑端敏的名字,便是在金陵新近传扬起的一场风波中,她是其中主角。

    定康侯世子有个极喜爱的侍女,在他与郑端敏定亲之前便有了身孕,他被那侍女迷了心窍,偷偷在外置办一处院子,将她养在了那里,打算等孩子生了,瓜熟蒂落之后,再接回侯府去。

    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定康侯世子底下也还有几个庶弟蠢蠢欲动,他三番四次的前去探望,被人瞧在眼里,偷偷告诉了郑端敏。

    寻常姑娘碰见这种事,尚且压不住火气,更别说是郑端敏这种自视甚高的人了,亲自撞破那二人之事后,当场就叫人扇了那侍女几记耳光。

    这几记耳光打在那侍女脸上,却疼在定康侯世子心上,二人都是不肯退让的,一来二去的,少不得恶语相向,到最后,险些动了拳脚。

    这事儿是定康侯府理亏,定康侯与侯夫人的确不知道儿子偷偷摸摸养了个大肚子外室,尽管衡阳大长公主年迈久病,但毕竟也还活着,勋贵欺辱宗室女,传到皇帝耳朵里,绝不是什么好事儿。

    一边儿是儿子喜欢的不规矩侍女,另一边儿是出身宗室即将过门的正经儿媳妇和侯府颜面,定康侯府会怎么选,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那侍女被带回侯府,生下一个女婴后便撒手人寰,那孩子是八个月生的,娘胎里不足,没几天也跟生母一道去了。

    后宅里这种事儿多了去了,围观的人嚼了几天舌头,过足了嘴瘾,便将这事儿抛之脑后,唯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定康侯世子与郑端敏的这桩婚事照旧,只是因这两条人命隔着,只怕如何也不会举案齐眉了。

    方兰蕊听说这事儿,已经是在尘埃落定之后,这事儿毕竟有些晦气,方家正在筹备婚事,当然不会刻意说与她听。

    她叹一口气,便将这事儿按在心底不提,再见文惠女冠,也不曾说过半句。

    路都是自己走的,但谁又能说,这其中没有苍天作祟?

    求仁得仁罢了。

    章武候与方兰蕊的婚事既然定了,少不得要广邀亲朋好友,除去两家亲眷之外,皇帝那儿也收了帖子。

    章武候进宫的时候,英国公等几人也在,等他将这消息说了,齐齐拿余光去瞅皇帝,你看我我看你,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帝重活一辈子,勤勤恳恳的养了那么多年猫,扎小辫儿采蘑菇骑马钓鱼等等堪称养喵一条龙,这么一整套花样下来,才将小媳妇骗到手,眼见章武候轻而易举的达成目标,绝不是一句羡慕嫉妒恨所能形容的。

    强撑着脸面,没在人前露出异样,等众人告退后,他独自惆怅一会儿,就出宫往小媳妇那儿诉苦去了。

    “妙妙,小哥哥被人欺负了!”

    妙妙正坐在桌案前练字,闻声抬头,杏眼里一片潋滟:“谁敢欺负你?”

    “章武候,”皇帝凑过去,娴熟的将她抱起,低头亲了亲,掰着指头数,一脸委屈:“还有英国公、长安伯、定远将军等等,反正没一个好东西!”

    妙妙早就知道他那点儿小心思,有些无奈:“小哥哥,不要跟别人攀比,这样不好。”

    “倒也不是攀比,”皇帝比她年长,在别人面前,素来成熟稳重,这会儿却撇着嘴,委屈的像个宝宝:“朕就是想妙妙,想早点儿娶你,想得不得了!”

    “快了快了,”妙妙被他说得心头一甜,杏眼笑的弯起:“再等一年多便是了。”

    “那也不开心,还有整整一年多呢,”皇帝搂着她,闷闷的道:“你阿姐和章武候的婚期,就在明年呢。”

    “别人有别人的喜事,我们也有我们的圆满呀,”妙妙笑意嫣然,凑过脸去,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亲:“小哥哥的衣袍昨日刚做成,可巧你今日倒,来试一试。”

    皇帝被哄得龙心大悦,将自己外袍脱了,换成小姑娘亲自制的,竟是刚刚好。

    “好得很好得很,”他含笑道:“妙妙既然有双巧手,那以后朕的衣袍便都委托给你了。”

    “想的美,”妙妙斜他一眼,伸着食指与他瞧:“就为你这一件衣袍,我被针扎了好多下呢。”

    “是吗?”皇帝有些诧异,更多的是心疼,捏着她食指看了看,又送到嘴里去,先舔一下,又不轻不重的咬了咬:“好点儿了没有?”

    妙妙面颊一热,将手指抽回,别过脸去不看他:“没有,更疼了。”

    “好吧,那妙妙以后就别动针线了,”皇帝一脸体贴:“以后都交给朕好了。”

    妙妙怔了一下:“怎么,你还会做针线?”

    皇帝俊目微垂,不怀好意的笑:“朕会见缝插针。”

    妙妙早非吴下阿蒙,随即反应过来他这句荤话,面颊微红,啐他一口:“你也就一根针的本事了。”

    皇帝被她说的大笑起来,作势去捉小姑娘,嚷着要叫她看看到底是不是一根针,妙妙咯咯的笑,忙不迭跑出门去,一道嬉闹起来。

    已经临近饭点,董氏亲自往后院去叫那二人一道用饭,老远就听见这阵欢笑声,抬目一瞧,微微笑了起来。

    日光明媚,微风习习,小儿女彼此情投意合,你来我往,当真好年华。